月見

摸鱼真开心啊

信使

零凛向
BGM: Tokyo Love Theme

朔间凛月打开鞋柜,将塞满狭小空间的粉色信封一股脑扔在地上。室内鞋又被拿走了,这种事情仿佛理所应当。

顺着楼梯走到班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走向自己座位的朔间凛月刻意忽略掉来自周围异样的视线。

那些热烈的倾慕,冷淡的陌生,不怀好意的蔑视,他全见识过。

摆在教室最后的那张桌子,明面上没有什么异常,拉开抽屉,又是一堆写满了粉红垃圾的泡沫情书。他捏着一封信的边角轻轻提起,书信向一边歪去,露出了用爱掩饰起的恶。死老鼠身上贴着标签,这是施舍给你的晚饭,红眼睛蝙蝠。

没有和管家说自己离开学校的事,朔间凛月只身来到博物馆。付过门票钱,他跟在一位女士身后走进大门。

因工作日的缘故,博物馆中并没有太多人。除了一些约好过来做论文调查的大学生,剩下的人都是零碎的散客。

冷气开得很足,独立的展览厅没有设置窗户。在人造光源的呵护下,朔间凛月的脸色有些好转。将能面和经书抛在身后,他走进宝石展厅。金属沦为宝石的奴仆,透明晶体纯色反射的光绚烂夺目。凛月赤红的双眼中映射着不同颜色的光,他捂住左眼,随后换边捂住右眼。片线状的光点没能点燃他灵魂的捻。

他的灯芯曾展露在他面前,他点燃了,任其烧灼,如干柴遇上烈火。如今那火光早被败得熄灭,四处飞散,灯捻也被泼上眼眶流出的冷水,阴冷潮湿。

他的生命似乎像翻飞在黑暗中的火焰,一口浅浅的吐息就足以断气。

他不怨恨学校里司空见惯的欺凌,不怨恨自己不祥的赤红双眼。他羡慕被保护在厚玻璃里的宝石,羡慕它们被人们所爱,被人们呵护,羡慕它们单纯而通透、圣洁的美。

从诞生之初,牙牙学语时,朔间零就像一位老师。他牵住朔间凛月的手,带他前进。不论是喧闹的市井小巷,或是宁静的出货渡口,他们都一起走过。夜幕下紧握的双手,两颗依偎的心,细碎的步调踏在石板上的绵软之音,似乎记忆中只剩下被美化过的曾经的幸福。博物馆橱窗里,蓝宝石熠熠生辉。朔间凛月注视着天蓝之星,想起天上的星。那人曾经为他辨别过在天上闪烁着的宝石,他说,全世界的人们都共同享受着这些如同宝石般的星辰。它们不偏袒,不独属于谁。不论是白色皮肤,黑色皮肤或是像我们一样的黄色皮肤,不论他信奉什么道德,不论他爱上的人是何种性别——星辰都袒护着我们。只要在少云的夜晚向上望,它便会冲我们挥手或眨眼。

不幸之人可以向它哀叹,收获美满的人可以向它举杯。不同的人拥有着不同的故事与经历,比如凛月拥有漂亮的红色眼睛和黑色头发,却也因此烦恼。人们不曾拥有共感,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是一件很勉强的事情,所以会有人对凛月的瞳色发表意见。这些人是可恶的?这些人是可悲的。他们没有包容的胸怀,利用别人的不同加以讥讽。

那…这样的人也会被星辰庇佑吗?

朔间凛月问。

星辰是豁达的,它们的确也照射着这些可悲的人们。但这些人并没有信仰——并不是狭义的宗教信仰,而是一种敬畏。对星辰的敬畏,对生命的敬畏,乃至对着未知的、广袤的宇宙的敬畏。拥有信仰的人们自然会不断前进,至于那些无所谓的人们——就让他们去吧。

“就让你们随便做吧,肆意妄为的人。”

他就是怀抱着这样的心情,踏着上课铃走出教室。

坐在博物馆的椅子上,取出包里的手帕擦拭手心。不记得自己碰到了那些脏东西,以防万一还是处理一下。背包里放着的小瓶酒精亮闪闪的,他倒出一点在手帕上,从手背擦起。

一点一点的摩擦,手帕柔软的触感里混合着酒精的香味,划过苍白的皮肤有种莫名的趣味。这种行为仿佛能擦去空气中不安的因素,排除自身的异样。清除掉身上的不同,是否就能融合进那群人之内?如果能抛舍去和哥哥一样的赤瞳,换掉缺失血红细胞的血液,是否就能在阳光下欣赏朋友的画作,和大家一起在公园里玩游戏呢?

那么,和我一样,但离开了我的你呢。

如今你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是不是遇见了更加可爱的弟弟,是不是在望另一片星空?

另一群星辰。

不用带着一直拖累你的我,你就能自由的飞翔。飞去学校,飞去父母那里,跨越海洋与天空,在世界的那端俯瞰这颗星球。没有朔间凛月的朔间零仍然是朔间零,没有朔间零的朔间凛月还算得上是朔间凛月吗?

“你猜,我是靠什么活到现在的?”

朔间凛月撑开手,殷红血液正顺着脸颊流下。用手帕塞住鼻子,他踉跄着来到洗手间。用水清洗了一会,鼻子不再流血了。他望着镜子中脸色惨白的自己,水弄湿了他的前发,它们打成黑色的结,贴在自己耳边。凛月并不想洗染血的手帕,他望着那块洗到发白,看不清原本颜色的一小块布料,犹豫着是否要将它扔掉。

这块手帕他也有一张,和他一起去了世界那端。

这样想的他,还是将手帕留在自己身旁,洗去血痕后握在手中。

即便如此,我也。

期待着你能回来。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河。朔间凛月能看到零就在河对岸,他们隔着雾气与水声对视,他想要表达出的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头无法开口。

他看见零拿出一架纸飞机,向他掷过来。但纸飞机没能飞过河流,它掉进水中后,刹那间便无影无踪。

零好像不死心,不知什么时候他身边出现了一摞纸。只见零在纸上写了什么,折成纸飞机后扔了出去。不意外,这架飞机也坠入水中。朔间凛月望着河水,他想跨越这条奔流的水带,冲去对面拥抱零。可河太深,流速快,他被困在河岸无法过去。

零没有放弃,他在一张又一张纸上写着想要传达给凛月的话,但每架纸飞机都没能突破河流的防线。凛月蹲坐在原地,他远远的看着零不停地写信、折纸飞机,随后投掷,飞机落水。他厌倦了等待,厌倦了每一次希望的落空。他望着零忙碌的身影,看着一架架坠毁的纯白纸飞机,难过到想要起身走开。但总有些东西扯住他的裤腿。

再等等。

他告诉自己。

他抱着膝盖,就这么看着零的身影。他忘了自己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对哥哥崇拜,是松开紧握的手的那个时候?还是零远远离开以后?

他不想知道。

但我还爱着你,如果你能过来找我,那么我就会这样告诉你。所以,快过来啊,哥哥。我还在等着你,不论晴雨。他望着氤氲水雾,闭上双眼。

那之后过了多久,我睡了多久呢。

再次睁开眼时,零已经消失不见。朔间凛月望着空旷的对岸流下眼泪。他蜷缩起来,抱住胳膊,眼泪流进头发,流到地上他都顾不上在意。

背叛他多年的,爱的梦想。

他站起身,向河水走去。他想要冲洗自己的幼稚,想要冲洗融进大脑的失落。他想要了结这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指尖触碰到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河水。他揉着沾满泪水的眼睛,看向河流——一架架纸飞机塞满了河道,白色的纸团拥挤着堵住水流,架成一座稳固的桥。凛月伸手拿出一架飞机,展开纸页,上面写着简短的“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

他又捞出来一架,打开,是我爱你。

他从河道中抱出一把揉皱的纸飞机。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数百万的飞机上都写着这样一句话。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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